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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

工匠精神与工业文明

2016年07月21日来源:中国经济学人    作者:李海舰 徐韧 李然

一、工匠精神的现实意义

1. 工匠精神的由来

西方的“工匠精神”起源于中世纪的行会制度,而中国的“工匠精神”来源于农耕文明时期的四大发明和庖丁、鲁班等优秀工匠文化的传承。从传统意义上讲,一谈到工匠精神,人们自然会想到德国、日本等制造强国对产品的精雕细琢、对制造的精益求精,“工匠精神”主要体现在产品制造过程。而从现代意义上讲,随着“平等、开放、协同、共享”的互联网精神深入,企业内去中心化,企业间无边界化,产业内网络化生态,行业间互联互通。工匠精神在产业内从制造环节向前、向后延伸至研发、制造、营销、物流、服务的每一环节,在产业间从制造业延展至商业、金融业、服务业乃至社会的各行各业。例如在日本,从拉面师傅、寿司店老板到顶级设计师、大文豪、大艺术家都称其为“巨匠”。也就是说,工匠精神不仅体现在物质生产领域,而且体现在非物质生产领域。

如果说现代意义上“工匠精神”的应用范围已经扩展至社会的各行各业,那么,具有“工匠精神”的受众不仅仅只是技术工人,而应是每一个劳动者乃至企业、产业和整个社会。对于个人,工匠精神就是干一行、爱一行、专一行、精一行,务实肯干、坚持不懈、精雕细琢的敬业精神;对于企业,工匠精神就是守专长、制精品、创技术、建标准、持之以恒、精益求精、开拓创新的企业文化;对于社会,工匠精神就是讲合作、守契约、重诚信、促和谐、分工合作、协作共赢、完美向上的社会风气。

2. 工匠精神的提出

中国制造经过改革开放30多年的发展,从小到大;现在又走到了一个新的历史阶段,从低到高,即从低端迈向高端。然而,目前中国高端制造业与西方发达国家相比仍存在差距。弘扬“工匠精神”,则是推动中国高端制造业全面发展的重大举措。

中国产业结构早熟,即在高端制造业普遍落后的状态下过早地转向了房地产、服务业及金融业,这让我们有可能错失这次新工业革命的机会。今天,弘扬“工匠精神”,则是避免“去制造论”、“脱实向虚”的重大行动。

根据《中国制造2025》的时间表和路线图,为了实现从低端制造业迈向高端制造业的转型,20163月,李克强总理在北京人民大会堂所作的《政府工作报告》中首次提出要弘扬工匠精神:“鼓励企业开展个性化定制、柔性化生产,培育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增品种、提品质、创品牌。”

二、工匠精神的内涵界定

关于“工匠精神”,到目前为止,国内在理论上还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认知体系。经过整理有关资料及初步研究,本文认为,“工匠精神”可以从六个维度加以界定,即:专注、标准、精准、创新、完美、人本。其中,专注是工匠精神的关键,标准是工匠精神的基石,精准是工匠精神的宗旨,创新是工匠精神的灵魂,完美是工匠精神的境界,人本是工匠精神的核心。

1. 专注

围绕某一产业、某一行业、某一产品、某一部件,做专做精、做深做透、做遍做广、做强做大、做久做远。这里,创业之初,针对自身核心优势,不断深耕细作、精雕细琢、精益求精,即聚焦、聚焦、再聚焦,坚持、坚持、再坚持。兴业之中,针对产品痛点、难点,日之所思,梦之所萦,耐住寂寞,慢工细活,踏踏实实,一以贯之。概括而言,专注包括长期专注、终生专注、多代专注。

2. 标准

众所周知,三流企业做产品,二流企业做技术,一流企业做品牌,超一流企业做标准。这里,做标准是做企业的最高境界。标准包括员工标准、现场标准、流程标准、设备标准、技术标准、安全标准、环境标准、产品标准等。以流程标准为例,把复杂问题简单化,把简单问题数量化,把数量问题程序化,把程序问题体系化。流程标准形成体系以后,自驱动性、自增长性、自优化性、自循环性,即自运行性,轮回上升。用海尔集团董事局主席张瑞敏的话说,把简单事情无限次的重复下去就是不简单。用华为总裁任正非的话说,有了标准,首先僵化、固化,然后再去优化。如果说专注体现的是一以贯之的话,那么,标准体现的则是一丝不苟。

3. 精准

精准包括:精准研发、精准制造、精准营销、精准物流、精准服务。不仅每一区段都要做到精准,而且整个过程都要做到精准。就每一区段而言,研发——零距离,制造——零缺陷,营销——零库存,物流——零时间,服务——零抱怨。就整个过程而言,第一次就做对,每一次都做对,层层做对,事事做对,时时做对,人人做对。

进入互联网时代后,“精准”在技术上又有了新的挑战。一是精准数据。例如,德国采用自动化和信息化技术收集数据,这保证了数据的完整性和精确性;而国内由于自动化和信息化水平低,一般还以人工收集数据为主,从而导致数据上的不完整性和不精确性。二是精准链接。例如国内供应商因自动化和信息化水平参差不齐,这造成了即使一个自动化和信息化水平较成熟的制造企业也很难把握包括供应商整合管理在内的精准性。

4. 创新

创新是“工匠精神”的灵魂。这里,创新既包括迭代式创新,也包括颠覆式创新;既包括微创新,也包括巨创新;还有跨界创新等。不仅如此,“工匠精神”内涵本身也在不断变化。与工业4.0相对应,“工匠精神”4.0应运而生。手工化时代,体现的是工匠精神1.0的内涵;机械化时代,体现的是工匠精神2.0的内涵;自动化时代,体现的是工匠精神3.0的内涵;智能化时代,体现的是工匠精神4.0的内涵。在工业4.0时代,未来工厂能够自行优化,一并控制整个生产过程。不仅如此,它还将实现包括人人互联、物物互联、人机互联在内的智能互联。

5. 完美

完美是专注、标准、精准、创新的自然产物和综合体现。完美,即把产品做得像艺术品一样精美、精致,以此实现从质量制造向“艺术制造”的转型。这里,以日本高端电饭煲为例,其产品价格要30006000元人民币,是普通电饭煲的10倍乃至更多。尽管价格高昂,但是,煮的米饭确实好吃。根据考证,其主要原因是对技术、结构和材料的完美追求。以技术为例,运用IH加热技术,整锅米饭均匀加热;运用IH压力技术,当锅体内的压力达到1.2个大气压、水的沸点达105摄氏度左右的“煮饭最佳温度点”时,煮出来的米饭晶莹剔透,粒粒分明,软硬适中。这里,每一个创新点都浸润着研发者无数次试验的心血,都需要数十万种方案反复推敲锤炼,体现了研发者让用户享受美好生活的胸怀和境界。

6. 人本

“工匠精神”的核心在人。这里,产品是人品的物化。正如一饭馆的说法,做菜如同做人,人做好了,菜也就香了。过去,产品、人品是分离的;现在产品、人品是合一的。正如张瑞敏所言,所谓企业就是“以心换心”,即用员工的“良心”换取顾客的“忠心”。卖企业的产品实质上就是卖员工的“人品”,即用产品去证明“人品”。打磨产品的过程,就是打磨自己的内心。个人内心升华的过程,就是产品质量提升的过程。人身心合一、心灵合一、知行合一、天人合一的过程就是产品完美过程。

三、工匠精神的中国实践

中国并不缺乏工匠精神,从“两弹一星”到“载人航天”,从同仁堂到海尔、格力、华为,旨在打造一种制造文化、制造文明。

1. 同仁堂

1669年创立至今,同仁堂在347年发展历程中“专注”传统中医药行业,其产品以“配方独特、选料上乘、工艺精湛、疗效显著”而享誉海内外,诠释了中国传统老字号企业承载的“工匠精神”。

制药方面,同仁堂秉持“炮制虽繁必不敢省人工,品味虽贵必不敢减物力”的古训,始终坚守制药过程中的选材标准、炮制标准。①关于选材,坚持“地道、上等、纯洁”的标准[5]。“地道”是指讲究药材的传统产地和采收时间,人参必用吉林的;山药必用河南的光山药,枸杞必为宁夏所产,并且必须在药材有效成分最多的时候采取。“上等”指的是在拥有多种商品等级的中药材中选用最高级别的,十六头的人参不能用三十二头的小参代替,蜂蜜是品质最高的河北兴隆枣花蜜等。“纯洁”,即不能有杂质以及影响药效的非药用部位,生麦芽要求芽部不能超过0.5厘米,栀子选取的是纯度最高的红栀子,往往几千斤栀子中,只能挑出来几十斤红栀子。②关于炮制,“必依古法”,即药料的挑拣、清洗、炙、锻、蒸、炒各个工序,都有严细的工艺规范可遵循,每一步都不能省略。如清宁丸,大黄先后用黄酒、桃叶枝汁、黑豆汁、绿豆汁、厚朴汁、回头菜汁、车前草汁、香附汁、麦芽汁、白术汁、桑叶汁、陈皮汁、半夏汁、牛乳拌蒸 14 ,每次都用松柏垫底,晒制后磨粉,炼蜜制丸,每一步骤都需严格执行。

同仁堂秉持配方精准、投料精准、工艺精准等原则,经过三次系统整理将配方均收集在12 本不同时期的《同仁堂药目》中。其中光绪版记录的“应症丸散”共计16门,495种。不仅如此,其内容非常完整、准确,既有目录又有每种药品的功能主治和精准配方。以虎骨酒为例,配方由21丹、31胶和3 种单味药组成,药味多达近200种,并且记录了精确的配比。而且,虎骨酒的投料和工艺过程也颇为精准。近200种味药进行精细配置和投放后,须经过热浸、冷泡等十几道工序,后封存半年;再将浸泡2年的虎骨,温火煎熬 88小时制成虎骨胶,连同封存的其他药材一起投入,热浸 10 分钟制成虎骨酒后,入瓦缸内封存1年方可上市。封存时间不够,1小时也不能提前出缸以供应市场。再如,安神类的中成药志远,在处理这味药时,要进行蒸煮、干燥、碾压、筛选等十几道工序,目的是把志远中间像针一样细的芯抽出,但经过这么复杂过程抽出的芯并不是用来入药的,而是扔掉。因为它没有安神的疗效,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疗效更加精准。

在制药过程中严守标准、精准操作造就了同仁堂药品及其疗效的完美。故宫博物院至今仍存有清末同仁堂生产的成药, 这些历经上百年的药丸依然色泽鲜艳、药香浓郁、疗效不减, 足见其品质之完美。

2. 海尔

本文认为,海尔作为张瑞敏长期打造的“产品”,其中诠释了真正的“工匠精神”。从1985年到2015年,30年来张瑞敏“专注”海尔这个“产品”,对海尔的认知“标准”不断提升,而且实行“精准”转型,不断“创新”,开拓了海尔发展的“完美”形态。这里,体现了张瑞敏的胸怀和境界。可以说,海尔是张瑞敏思想的“物化”成果。

第一阶段,别人打数量战,海尔打质量战。打质量战的标志性事件是“砸冰箱”。通过“砸冰箱”,海尔砸出了质量标准、质量意识乃至品牌意识。后来,在生产过程中实行的“大脚印管理法”,做到了日事日毕,日毕日清,日清日高。

第二阶段,别人打质量战,海尔打服务战。事实表明,海尔的服务同海尔的产品质量一样过硬。例如,海尔服务人员到顾客家里送装电器时,进门要戴鞋套,进门以后,一块布罩住沙发,免得弄脏家具,一块布铺在地板上,将其包装材料拆掉后收拾干净、一并带出门外,一尘不染;上门送装人员在顾客家不喝一口水,不抽一支烟。

第三阶段,别人打服务战,海尔打创新战。也就是说,别人满足显在市场需求,跟着市场走;海尔则是挖掘潜在市场需求,领着市场走。海尔认为,没有淡季的市场,只有淡季的思想,市场是创造出来的。以洗衣机为例,海尔提倡“大件用大洗衣机,小件用小洗衣机”的生活方式,既节约了家庭用水,又避免了衣袜脱丝。这样,每个家庭又多了一台小小神童洗衣机。后来,海尔发明了“不用洗衣粉的洗衣机”,最近又在试制“不用水的洗衣机”。

第四阶段,别人打创新战,海尔打速度战。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国内很多企业出口不畅,产品堆在仓库里卖不出去;相反,海尔砸掉仓库,实行“零库存”下的即需即供管理体制。不仅如此,进入互联网时代以来,海尔又在探索大规模个性化定制模式,通过众筹,部分产品实现了向“负库存”的转型。

第五阶段,别人打速度战,海尔打转型战。经过30年的发展,海尔越做越大,出现了“大企业病”。在“砸冰箱”、“砸仓库”后,张瑞敏在2015年又提出了“砸企业”的想法,一并付诸行动。用张瑞敏的话说就是“拆船”,即把海尔这个“大一统”的“航空母舰”拆成一个个“小船”(小微企业),然后再把一个个“小船”重构起来,形成一个“联合舰队”。即在企业组织形态上,海尔实现了由“帆船”到“航空母舰”再到“联合舰队”的转型发展。

海尔以上五个阶段还体现了如下两方面特点:一是别人打价格战,海尔打价值战;二是别人打国内战,海尔打国际战。在实行国际化发展的过程中,海尔最早提出了“走出去”、“走进去”、“走上去”的系统发展思路。

四、发达国家“工匠精神”的国际比较

众所周知,德国、日本、美国均为高端制造强国,由于三国的文化差异,其工匠精神的内涵也不尽相同。德国的工匠精神表现为严谨与理性,日本的工匠精神则更加凸显细腻和精益,而美国工匠精神的特点是务实与创新。这里以工匠精神内涵的六个维度,对德国、日本、美国三个国家进行比较分析。

1. 专注比较

德国、日本都是以专注著称的国家。据韩国中央银行报告,世界上迄今持续存在200年以上的企业共有5586家,其中日本3146家,德国837家。与日本、德国企业终生专注和多代专注相比,美国企业专注的周期较短,62%的企业寿命不超过5年,即便世界500强企业的平均寿命也仅为40-42年。

美国与德国、日本在专注上的差异主要是由产业结构、企业规模和股权结构三方面的因素造成的。美国产业结构以商业模式瞬息万变的信息科技业、金融业、服务业为主,制造业占比较小;而德国、日本产业结构则是以需要长期投入的高端制造业为主体。在企业规模上,美国以大企业与大规模生产为主;而德国、日本则存在大量中小企业并集中在高端制造业,实行的家族化管理模式更易专注,并且往往最终成为各自细分市场的“隐形冠军”。在股权结构上,美国股权结构更加分散和市场化,资本的逐利性强;而德国、日本关联性企业法人交叉持股比重更大,股权结构稳定,更容易形成长期稳健的投入机制。

2. 标准比较

美国善于制定行业标准,德国强于制定技术、产品标准,日本精于制定管理标准。美国善于科技、金融创新与制度创新,并利用这种先发优势制定行业标准。德国通过高端制造业优势及严谨的民族性格,成为工业技术和产品标准的主要制定者,创造了全球2/3的国际机械制造标准。在行业创新和技术创新中,日本往往落后于美、德。但日本利用其细腻、敬业的民族性格,创造很多管理标准,如6S管理、准时制生产、精益制造等。

对于标准的态度,美国和德国、日本截然不同。德国、日本是“标准为尊”,而美国更倾向于打破原有标准、建立新的标准。未来“工业4.0”时代的竞争,实际上也是标准之争。德国基于高端制造业,自下而上,通过物联网实现万物互联,率先提出工业4.0概念,希望成为“工业4.0”标准的制定者。美国版本的“工业4.0”是基于信息产业,自上而下,向制造业逐步渗透的“工业互联网”。虽然二者都是通过制造业和信息产业相互融合最终实现“智能制造”,但是,在本质上,工业4.0与工业互联网的智能制造模式之争是美国与德国在新工业革命的标准制定权之争。

3. 精准比较

在精准维度上,美国善于精准研发、精准营销,德国精于精准研发和精准制造,日本则是精准制造、精准物流及精准服务。美国的精准研发是基于对市场的精确预测,引领市场需求;而德国的精准研发则是基于对产品品质的极致追求,吸引市场需求。

德国、日本的精准制造都是追求产品的零缺陷和高品质,但德国是在制造过程中追求绝对的精准,而日本则是在一定成本约束下追求相对的精准。由于德国产品的绝对耐用、可靠使其在售后服务过程中问题较少,而日本则通过准时制生产实现精准交付、节省成本,通过精准服务提升企业价值。

4. 创新比较

在创新类型上,德国、日本的企业更多属于迭代式创新和微创新,而美国的企业更崇尚颠覆式创新和巨创新。美国企业长于科技与制度的颠覆式行业创新,并享有这种创新带来的先发优势和标准优势。与之相比,德国企业的比较优势在于科技革新之后能够积极跟进,在工艺和产品上进行原始性创新,日本企业则更擅长在美国行业创新与德国技术、产品创新后进行追随式创新、模仿式跟进,进行细节改进和微创新。整体而言,德日与美国的区别犹如工程师与科学家的区别。因此,德、日两国企业擅长在汽车、机电、机械、仪表、电子硬件等传统领域的创新,而美国企业则擅长在计算机、互联网、生物科技、金融等前沿领域的创新。

5. 完美比较

德国的完美制造是不计成本地追求产品耐用性、可靠性、安全性、精密性的极致;日本制造的完美则是在时间、空间、资源等一系列成本约束下达到产品最大效益,也可以称之为精巧;美国更倾向于德国,但在完美程度上与德国有一定差距。可以说,德国追求的是工程理性层面的绝对完美,日本则是结合艺术设计层面的相对完美,即高性价比。因此,德国制造往往是最高端的奢侈品,日本制造则是中产阶级追求的高性价比。德国、日本、美国汽车制造业的现状侧面反映出三个国家对完美的诠释。德国的奔驰、宝马、保时捷等品牌占据着汽车行业的金字塔尖;日本的丰田、本田、日产则以其经济型和舒适性占据全球汽车市场大部分市场份额;美国的别克、凯迪拉克、克莱斯勒的品牌定位高于日系车,厚重感强,但油耗高。

6. 人本比较

每个国家的制造业特征都是其工匠精神中民族文化的物化表现。德国文化有着近乎刻板的严谨与理性,因此,德国制造始终在追求产品、技术层面的理性极致。例如,德国生产的刀具、厨具均可使用一辈子,体现了产品极致的耐用性。

日本面积狭小、资源匮乏,因此,日本文化追求有限资源的最大化利用,崇尚细腻、精巧。日本制造追求成本约束下的精益,即高性价比, 根据《2015家电市场调查报告》,日本家电产品功能强大、外观小巧,同时价格也是德国制造的1/2甚至1/3,是中国消费者赴日“爆买”的主要目标。

美国是多民族融合的国家,由于没有固有思维范式的限制,美国文化极度崇尚自由与创新。在美国,任何人只要有好创意并且有时间去努力实现,就可以被称之为“工匠”。因此,美国创造了很多世界上的“第一”:著名工匠型企业家亨利·福特创造人类第一条生产流水线,贝尔发明了第一个电话,硅谷引领世界进入了信息化时代等。

五、中国工匠精神形成的企业组织结构再造

工匠精神的关键在于“专注”。然而,国内企业“贪大求全”、“好大喜功”,什么都想做,什么都做不精,这种“大而全”、“小而全”的企业组织方式,是造成低水平重复、低水平竞争、低水平发展的根本原因。根据工匠精神的内涵界定,适应互联互通、协同共享的时代要求,作为中国企业,首先需要解决的应是“专注”问题。具体而言,就是破除四个层面的“大而全”、“小而全”。

1. 破除社会层面的“大而全”、“小而全”

它是指在一个企业范围内,不仅具有生产职能,而且具有社会职能,即“企业办社会”。通过深化改革,一家企业,清洁工可由物业公司提供,保安人员可由保安公司提供,食堂、澡堂利用社会上的饭店、浴室。这样一来,实现了“社会办企业”的转型。

2. 破除产品层面的“大而全”、“小而全”

它是指在一个企业范围内,把某一产品(不管是简单产品还是复杂产品)按照流程下来从头做到尾,即完全的纵向一体化。进入21世纪以来,随着分工的不断深化,产品生产正在从纵向一体化转向横向一体化,即由“公司生产”转向了“社会生产”。这里,关于分工深化,其表现为:从产业间分工到产业内分工,从行业间分工到行业内分工,从产品间分工到产品内分工,从部件间分工到部件内分工,从区段间分工到区段内分工。

3. 破除部门层面的“大而全”、“小而全”

它是指在一个企业范围内,不仅业务部门存在“大而全”、“小而全”的问题,即研发、制造、营销、物流、服务一应俱全,而且职能部门同样存在“大而全”、“小而全”的问题,即战略规划、人力资源、投资融资、财务会计、教育培训等样样具备。这样一来,无论业务部门还是职能部门,部门作为一种资源大量闲置、低效甚至内耗。今后一个时期,组织解构和重构的重心在于解决部门层面“大而全”、“小而全”的问题。其思路是,非核心部门完全外包,核心部门部分外包。在此基础上,将部门完全企业化、市场化、平台化、社会化。

4. 破除模块层面的“大而全”、“小而全”

随着组织解构和重构的不断深化,业务部门中的子业务部门也要完全企业化、市场化、平台化、社会化;同理,职能部门中的子职能部门同样也可完全企业化、市场化、平台化、社会化。也就是说,这些子部门,既可“外包”又可“被包”,既利用别人又被别人利用。这样一来,出现海量中小企业。它们专注于某一产品、某一部门甚至某一部门中的某一模块,形成了“小而专”、“小而精”、“小而特”的生态格局。各自根据核心能力、经营长板、经营优势,打优点、打一点,你做一段我做一段,然后大家集成。至此,“专注”达到极致。

需要说明的是,工匠精神的核心即“专注”的形成,需要两大制度建设:一是分工制度,二是契约制度。分工制度深化到何种程度,契约制度必须跟进到何种程度。而契约制度的广泛推进,又将进一步深化分工制度,二者需要形成良性的互动、互助机制。

六、工匠精神的历史地位

1. 农业文明、工业文明、商业文明

产业文明是一个完整的体系,包括农业文明、工业文明、商业文明。农业文明,其关键是人与自然的和谐。人类活动必然置于自然约束之下,它体现的是自然精神,生态为本。工业文明,其关键是人与社会的和谐。人类活动,必须置于分工细化状态,它体现的是契约精神,诚信为本。这里,工业文明不是对农业文明的否定,而是在农业文明的基础上推进工业文明。也就是说,工业文明首先应是保护自然、适应自然,要以自然约束为前提;在此基础上,通过专注、标准、精准、创新、完美、人本,推进人与社会的和谐。商业文明,则是农业文明特别是工业文明在流通领域、交易领域的自然延伸,其根本内涵仍然是工业文明。这里,工匠精神是工业文明的精髓、内核、主体。

2. 企业文明、产业文明、社会文明

无论工业文明还是商业文明,它是建立在企业文明基础上的。企业文明是“工匠精神”在微观领域的集合或集中体现,它是一种先进文明,企业文明形成以后,会向所在产业延伸、渗透,由此形成产业文明。产业文明形成以后,整个社会文明才有基础。也就是说,社会文明是产业文明的自然天成。其中,工业文明在产业文明乃至社会文明中,作用尤其重大。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走的是一条压缩型的工业化道路。与西方发达国家上百年的工业化历史相比,中国的工业化才有几十年,因此,工业文明任重道远。

综上可见,工匠精神是人类文明的基础,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乃至将来,都会在人类文明发展的历史长河中发挥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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